第六章君情與妾意，各自東西流(4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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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君情與妾意，各自東西流(4)
皇帝此言一出，沈離剎時只覺腦中轟然作響，僵立在皇帝懷中，做聲不得。
皇帝見她容色雪白，一句話也答不出來。又輕笑道：“大概五、六年前，朕每次去往禦花園中玩賞時，不時覺得有道目光在悄悄註視著朕，但是當朕回頭四顧時，所見卻只有花草山石，始終逮不到那窺視之人的蹤跡。過了兩年，朕再去禦花園中游玩，那道追尋在朕身後的目光卻忽然消失了，直到上元節那天晚上，在瑤光殿中為二皇兒慶生，朕才再一次感到了那一道目光。所以朕才會——”皇帝說到這裏忽然頓住不再說下去，目視沈離，眼中微光閃動，教人看不分明。
沈離回想著那日在殿中的情形，以來後來蕊珠在樹下和她所言的情形，當時她心中便隱隱有一種不祥的感覺，難道，電光火石之間，當夜的疑惑心中已有了答案。只是這答案卻太過叫人不敢相信。
皇帝瞧著沈離眼中的神色變幻，心內思緒紛至沓來，就是這一雙眼睛，當年在背後默默註視著自已的一雙眼睛。初時他以為是後宮哪個戀慕他的宮女，但是一次兩次，他漸漸覺出這道眼光的不同，有時他甚至覺得背後那道短暫註視他的目光，探究的意味太過明顯，似乎想要將他穿透一般。而且這目光的主人似乎很怕被他發現，每次都躲藏在讓他無處覓見的所在，他不能容忍像這樣被人躲在暗處窺視，即使他知道這目光的主人對他並無惡意，他仍然無法忍受。於是他不再四顧尋找，裝作對那道目光無所覺察，暗中卻定好手勢暗語，打算下一次再遇到那道目光，便讓人暗中在他指示的方位前去搜尋，然而那道目光卻再也沒有出現，直到一年前。
皇帝說得沒錯，的確是她先註目於他。彼時她已入宮兩年，在浣衣局中洗了兩年衣服後，因略懂園藝之道，被調到禦花園中做了一名照料花圃，灑掃園林的粗使宮女。而她第一次見到面前的君王便是六年前在禦花園的蓮池之畔。當時她正在清除蓮池邊上生長過多的水草，聽到宮人傳令說皇帝下午與各宮妃嬪在千荷亭賞蓮，聖駕馬上便至，閑雜人等一律退下，免得驚擾聖駕。她便急忙退開，但卻並沒有離去，而是行走數步，轉入一旁的假山之中。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，只是實在無法控制心中那種強烈的想要一窺龍顏的欲望，不是因為他是天子，而是因為公子對他毫不吝惜的溢美之辭，她不相信天下間還有一個人會比公子更為出色奪目，竟能讓她眼中如神人一般的公子嫉妒如斯，卻也心折如斯。
她躲在假山之後暗處，透過山石與枝葉間的縫隙向外張望，看見一隊內侍宮女簇擁著一個明黃色的人影漸漸行近，數位宮裝貴婦在他身後並行，想必是各宮嬪妃，沈離無暇去分辨她們的美貌，她的目光只是牢牢鎖定在那一襲明黃色的身影上，看著那一團光影越來越近，在蓮池邊站定，輕舒眉目，欣賞著一池深碧。沈離也在細細端詳著他，他不及公子俊美，這是她看清他面容後第一眼得出的結論，雖然身形較公子更為挺撥。皇帝臨池而立，看著滿池碧綠的蓮葉在風中款擺如水波，眼底有輕微的笑意。此刻的他，雖不減帝王的氣度與威儀，但卻更像個普通男子，在一幹嬌妻美妾的陪同下臨水賞花，眉目間平平淡淡，沒有半分出奇之處。似乎這些並不足以當得起公子對他的種種美譽。沈離正想得出神，不防一道眼光掃過來，射向她藏身之處，雖然沈離心知她躲的甚是隱秘，斷然不會被發現，卻還是急忙縮身向內，手撫住心口，但覺心跳如鼓。她所藏身的假山距皇帝尚有數丈之遙，雖然相隔如許，但那一道目光仍是讓沈離心驚膽戰。她忽然覺得她之前的想法全都錯了，皇帝這一瞬的眼神比她方才片刻的凝視洩露給她更多。他不若他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簡單平淡。雖然知曉了這一點，她卻仍是無法控制自已，一旦有合適的機會便會再度在暗中偷偷的註視他，觀察他。她明知這很危險，卻仍是控制不住的要去做。
每多看一次皇帝，她會從他的神色間發現一些新的東西，漸漸覺得公子對他所做評語居然句句不虛，與此同時又覺得他像一個迷，看得愈多，這道迷也愈是難解，讓人愈發想一探究竟。但是隨著她觀察次數的增多，沈離心中也愈來愈害怕，好幾次，皇帝突然回首四顧，像是在搜尋什麽，顯然皇帝察覺到了她的目光，但她一向是極小心的，每次她選的地方都是無從讓人發覺的。然而她心中的懼意卻日甚一日，最後，當她發現皇帝全然對這道暗中窺視的眼光視若無睹，並不再四顧尋找後，她當機立斷，中止了這項極其冒險的大膽行為。即使後來她又調到瑤光殿做普通宮女，皇帝時常駕臨瑤光殿，她亦不曾再擡頭看上一次，每次都深埋著頭，跪伏於人群之中，直到那一次的上元節，在瑤光殿上為二皇子舉行的壽筵，她第一次聽到皇帝的聲音還有他的大笑聲，不由自主的擡眼望去，雖然她立時便醒悟過來，急忙低下頭來，卻已經來不及了，皇帝的目光已然射了過來，嚇得蕊珠站立不穩，撞碎了身後的花瓶，這才有了此後種種，原來這所有的一切，始作俑者竟然就是最不希望這一切發生的自已，一念及些，沈離心中不禁百味雜陳，不悲反笑。
“你為何苦笑。”看著沈離唇邊那一抹實在不能稱之為笑容的笑容，皇帝問道。
沈離看著皇帝，迷離的目光漸漸轉為堅定，說道：“陛下方才既然已經聽了我的一番言語，相必也知道臣妾一開始其實是想遠離陛下的，沒想到，沒想到最終讓陛下註意臣妾的，竟然卻是臣妾自已。這難道不是天下最可笑的事情嗎？”
皇帝看了她良久，忽然笑了：“朕只知道，遇見你是朕最幸運的事情。不管你本意如何，最終你還是站在了朕的面前，這是天意，而天意，是不可違逆的。”說著，擁她入懷，將她緊緊的抱在胸前，沈離覺得皇帝手臂漸緊，手上力道越來越大，忍不住低低喚道：“陛下。”皇帝附在她耳邊輕道：“承宣，叫朕承宣，往後只有咱們倆的時候，你就叫朕承宣。”
“臣妾，臣妾不敢。”
“這深宮之中，唯一懂得朕的女子，理應享有這個特權。”不待沈離再說什麽，已吻上她櫻唇，將她的唇封緘。沈離又一次陷落於皇帝的深吻之中，心中卻有隱約的歡喜，他是懂得她對他的懂得，他亦知她就如她知他一般。朦朧間覺得身子騰空而起，如騰雲駕霧般，頃刻間又陷在一堆棉軟的所在，只聽皇帝在她耳邊喃喃低語：“既然你已經註視了朕那麽久，一直都明白朕的心意，為什麽還要逃呢，朕不許你再逃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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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帝此言一出，沈離剎時只覺腦中轟然作響，僵立在皇帝懷中，做聲不得。
皇帝見她容色雪白，一句話也答不出來。又輕笑道：“大概五、六年前，朕每次去往禦花園中玩賞時，不時覺得有道目光在悄悄註視著朕，但是當朕回頭四顧時，所見卻只有花草山石，始終逮不到那窺視之人的蹤跡。過了兩年，朕再去禦花園中游玩，那道追尋在朕身後的目光卻忽然消失了，直到上元節那天晚上，在瑤光殿中為二皇兒慶生，朕才再一次感到了那一道目光。所以朕才會——”皇帝說到這裏忽然頓住不再說下去，目視沈離，眼中微光閃動，教人看不分明。
沈離回想著那日在殿中的情形，以來後來蕊珠在樹下和她所言的情形，當時她心中便隱隱有一種不祥的感覺，難道，電光火石之間，當夜的疑惑心中已有了答案。只是這答案卻太過叫人不敢相信。
皇帝瞧著沈離眼中的神色變幻，心內思緒紛至沓來，就是這一雙眼睛，當年在背後默默註視著自已的一雙眼睛。初時他以為是後宮哪個戀慕他的宮女，但是一次兩次，他漸漸覺出這道眼光的不同，有時他甚至覺得背後那道短暫註視他的目光，探究的意味太過明顯，似乎想要將他穿透一般。而且這目光的主人似乎很怕被他發現，每次都躲藏在讓他無處覓見的所在，他不能容忍像這樣被人躲在暗處窺視，即使他知道這目光的主人對他並無惡意，他仍然無法忍受。於是他不再四顧尋找，裝作對那道目光無所覺察，暗中卻定好手勢暗語，打算下一次再遇到那道目光，便讓人暗中在他指示的方位前去搜尋，然而那道目光卻再也沒有出現，直到一年前。
皇帝說得沒錯，的確是她先註目於他。彼時她已入宮兩年，在浣衣局中洗了兩年衣服後，因略懂園藝之道，被調到禦花園中做了一名照料花圃，灑掃園林的粗使宮女。而她第一次見到面前的君王便是六年前在禦花園的蓮池之畔。當時她正在清除蓮池邊上生長過多的水草，聽到宮人傳令說皇帝下午與各宮妃嬪在千荷亭賞蓮，聖駕馬上便至，閑雜人等一律退下，免得驚擾聖駕。她便急忙退開，但卻並沒有離去，而是行走數步，轉入一旁的假山之中。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，只是實在無法控制心中那種強烈的想要一窺龍顏的欲望，不是因為他是天子，而是因為公子對他毫不吝惜的溢美之辭，她不相信天下間還有一個人會比公子更為出色奪目，竟能讓她眼中如神人一般的公子嫉妒如斯，卻也心折如斯。
她躲在假山之後暗處，透過山石與枝葉間的縫隙向外張望，看見一隊內侍宮女簇擁著一個明黃色的人影漸漸行近，數位宮裝貴婦在他身後並行，想必是各宮嬪妃，沈離無暇去分辨她們的美貌，她的目光只是牢牢鎖定在那一襲明黃色的身影上，看著那一團光影越來越近，在蓮池邊站定，輕舒眉目，欣賞著一池深碧。沈離也在細細端詳著他，他不及公子俊美，這是她看清他面容後第一眼得出的結論，雖然身形較公子更為挺撥。皇帝臨池而立，看著滿池碧綠的蓮葉在風中款擺如水波，眼底有輕微的笑意。此刻的他，雖不減帝王的氣度與威儀，但卻更像個普通男子，在一幹嬌妻美妾的陪同下臨水賞花，眉目間平平淡淡，沒有半分出奇之處。似乎這些並不足以當得起公子對他的種種美譽。沈離正想得出神，不防一道眼光掃過來，射向她藏身之處，雖然沈離心知她躲的甚是隱秘，斷然不會被發現，卻還是急忙縮身向內，手撫住心口，但覺心跳如鼓。她所藏身的假山距皇帝尚有數丈之遙，雖然相隔如許，但那一道目光仍是讓沈離心驚膽戰。她忽然覺得她之前的想法全都錯了，皇帝這一瞬的眼神比她方才片刻的凝視洩露給她更多。他不若他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簡單平淡。雖然知曉了這一點，她卻仍是無法控制自已，一旦有合適的機會便會再度在暗中偷偷的註視他，觀察他。她明知這很危險，卻仍是控制不住的要去做。
每多看一次皇帝，她會從他的神色間發現一些新的東西，漸漸覺得公子對他所做評語居然句句不虛，與此同時又覺得他像一個迷，看得愈多，這道迷也愈是難解，讓人愈發想一探究竟。但是隨著她觀察次數的增多，沈離心中也愈來愈害怕，好幾次，皇帝突然回首四顧，像是在搜尋什麽，顯然皇帝察覺到了她的目光，但她一向是極小心的，每次她選的地方都是無從讓人發覺的。然而她心中的懼意卻日甚一日，最後，當她發現皇帝全然對這道暗中窺視的眼光視若無睹，並不再四顧尋找後，她當機立斷，中止了這項極其冒險的大膽行為。即使後來她又調到瑤光殿做普通宮女，皇帝時常駕臨瑤光殿，她亦不曾再擡頭看上一次，每次都深埋著頭，跪伏於人群之中，直到那一次的上元節，在瑤光殿上為二皇子舉行的壽筵，她第一次聽到皇帝的聲音還有他的大笑聲，不由自主的擡眼望去，雖然她立時便醒悟過來，急忙低下頭來，卻已經來不及了，皇帝的目光已然射了過來，嚇得蕊珠站立不穩，撞碎了身後的花瓶，這才有了此後種種，原來這所有的一切，始作俑者竟然就是最不希望這一切發生的自已，一念及些，沈離心中不禁百味雜陳，不悲反笑。
“你為何苦笑。”看著沈離唇邊那一抹實在不能稱之為笑容的笑容，皇帝問道。
沈離看著皇帝，迷離的目光漸漸轉為堅定，說道：“陛下方才既然已經聽了我的一番言語，相必也知道臣妾一開始其實是想遠離陛下的，沒想到，沒想到最終讓陛下註意臣妾的，竟然卻是臣妾自已。這難道不是天下最可笑的事情嗎？”
皇帝看了她良久，忽然笑了：“朕只知道，遇見你是朕最幸運的事情。不管你本意如何，最終你還是站在了朕的面前，這是天意，而天意，是不可違逆的。”說著，擁她入懷，將她緊緊的抱在胸前，沈離覺得皇帝手臂漸緊，手上力道越來越大，忍不住低低喚道：“陛下。”皇帝附在她耳邊輕道：“承宣，叫朕承宣，往後只有咱們倆的時候，你就叫朕承宣。”
“臣妾，臣妾不敢。”
“這深宮之中，唯一懂得朕的女子，理應享有這個特權。”不待沈離再說什麽，已吻上她櫻唇，將她的唇封緘。沈離又一次陷落於皇帝的深吻之中，心中卻有隱約的歡喜，他是懂得她對他的懂得，他亦知她就如她知他一般。朦朧間覺得身子騰空而起，如騰雲駕霧般，頃刻間又陷在一堆棉軟的所在，只聽皇帝在她耳邊喃喃低語：“既然你已經註視了朕那麽久，一直都明白朕的心意，為什麽還要逃呢，朕不許你再逃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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